法理依據(jù)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專利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若干規(guī)定》第十七條第二款：
等同特征，是指與所記載的技術特征以基本相同的手段，實現(xiàn)基本相同的功能，達到基本相同的效果，并且本領域普通技術人員在被訴侵權行為發(fā)生時無需經(jīng)過創(chuàng)造性勞動就能夠聯(lián)想到的特征。
北京高院《2017侵權判定指南全文》第47條、48條：
基本相同的功能，是指被訴侵權技術方案中的技術特征與權利要求對應技術特征在各自技術方案中所起的作用基本相同。被訴侵權技術方案中的技術特征與權利要求對應技術特征相比還有其他作用的，不予考慮。
基本相同的效果，是指被訴侵權技術方案中的技術特征與權利要求對應技術特征在各自技術方案中所達到的技術效果基本相當。被訴侵權技術方案中的技術特征與權利要求對應技術特征相比還有其他技術效果的，不予考慮。
從上述法律依據(jù)來看，最高院其實并沒有對“基本相同的技術效果”進行明確解釋，但是北京高院的《判定指南》給了較為明朗的判斷方法。
那么司法實踐中，最高院在對“基本相同技術效果”的認定上與北京高院的《判定指南》是否完全一致?我們通過一個案例來剖析。
案例
最近筆者看到了一份最高院的二審案例——(2022)最高法知民終1625號，該判決書中對技術效果認定，可以給到一定啟示。
涉案專利為“垂直結構碾米粉碎機”，其權利要求1記載如下：
一種垂直結構碾米粉碎機，其特征在于：具有機架(6)，機架(6)上安裝有電機(1)、粉碎抽風機(2)、碾米機(3)、進料斗(4)、進料控制總成(5);電機(1)同時帶動粉碎抽風機(2)、碾米機(3);碾米機(3)上設置有進料控制總成(5)，進料控制總成(5)具有外殼體(5.1)，總進料口(5.2)，稻谷進料口(5.3)，粉碎物料進料口(5.4)，活動三角控制塊(5.5)，控制拉桿(5.6);活動三角控制塊(5.5)位于外殼體(5.1)內(nèi)部，并與控制拉桿(5.6)連接，外殼體(5.1)的上部為總進料口(5.2)，其下端形成稻谷進料口(5.3)，粉碎物料進料口(5.4);控制拉桿(5.6)一端與活動三角控制塊(5.5)連接，另一端穿出外殼體(5.1)…………
其中該案最大的爭議焦點在于“進料控制總成(5)”是否構成等同，進料控制總成(5)的專利附圖如下：
其說明書中記載：進料控制總成5是用于對進料斗4所進物料的走向進行調(diào)節(jié)，碾米時，通過控制拉桿5.6調(diào)節(jié)活動三角控制塊5.5的位置，使其谷粒只從稻谷進料口5.3進入碾米機;粉碎時，通過控制拉桿5.6調(diào)節(jié)活動三角控制塊5.5的位置，使其粉碎物料只從粉碎物料進料口5.4送進粉碎風機。
而被控侵權產(chǎn)品，由于筆者并未看到實物，從判決書中推斷，被控侵權產(chǎn)品應該是把活動三角控制塊改成了擋板，擋板連接在轉軸上，同時轉軸連接有旋鈕開關，通過轉動旋鈕開關的方式來驅動擋板轉動，以引導物料進入不同的進料口。
從技術手段分析，涉案專利是通過拉動的方式來切換，被控侵權產(chǎn)品是通過轉動的方式來切換，故在判決中也明確了兩者屬于不同的技術手段。
而對于技術效果部分，二審判決書評述——“涉案專利說明書第[0002]段載明：“該設計解決了在碾米的同時將米糠谷殼粉碎細，也能夠簡單地實現(xiàn)粉碎其他物料的功能，結構緊湊、操作方便;制造成本和使用成本相對于現(xiàn)有產(chǎn)品降低得多。”可以看到，涉案專利“進料控制總成”所達到的技術效果是：活動三角控制塊和控制拉桿實現(xiàn)了控制兩個進料口的分別打開和關閉，但仍存在活動三角控制塊與底面之間存在較大的水平推拉阻力、控制拉桿在外殼體外露的長度過長，使得結構不夠緊湊，且容易刮傷靠近的人員等技術缺陷。
被訴侵權產(chǎn)品“進料控制總成”所達到的技術效果是：擋板、轉換檔位開關和內(nèi)凹固定卡位實現(xiàn)了控制兩個進料口的分別打開和關閉，同時由于擋板依托轉軸轉動，阻力較小，轉換檔位開關為縱向設置，只需要左右旋動轉換檔位開關，即可實現(xiàn)進料的切換和導流，解決了外露長桿容易磕碰等安全問題。
因此，被訴侵權產(chǎn)品和涉案專利在“進料控制總成”這一技術特征上所達到的技術效果并不相同。
在上述判決書內(nèi)容中，在筆者看來，其他部分爭議應該不大，不過判決書中有對“三角形控制塊、控制拉桿”這種結構的缺陷問題做了額外的闡述，而這些缺陷顯然并不是專利權人記載在專利中的，因為專利權人通常不會在自己的申請文件中去描述自己申請方案的缺陷，所以這部分內(nèi)容顯然是與涉案專利其固有要解決的技術問題或技術效果是不相關的，筆者認為可以理解成：實現(xiàn)對物料的引導之外需要去解決的技術問題或額外要達到的技術效果。
而被控侵權產(chǎn)品中，采用的擋板+旋鈕開關的方式，筆者認為在達到進料口切換或引導的技術效果上，被控侵權產(chǎn)品是與涉案專利是一致的，但是其相對于涉案專利又額外解決了外露長桿容易磕碰的問題。
基于這樣的事實下，如果是按照北京高院的《判定指南》，被訴侵權技術方案中的技術特征與權利要求對應技術特征相比還有其他作用的/其他技術效果的，不予考慮。那么在本案中，被控侵權產(chǎn)品額外解決的外露長桿容易磕碰的問題，應當是不予考慮的，換而言之，如果按照北京高院的《判定指南》，筆者認為在基本相同的效果上，是否應當認定被控侵權產(chǎn)品與涉案專利是“基本相同”?
然而在最高院的二審判決中，最終的結論是“被訴侵權產(chǎn)品和涉案專利在‘進料控制總成’這一技術特征上所達到的技術效果并不相同。”
所以不同的法律適用，似乎出現(xiàn)了相左的結論。
個人思考
其實，筆者更傾向于北京高院的《侵權判定指南》的指導方式，因為眾所周知，等同原則本身就是存在很大的爭議性和模糊性，而司法解釋的“三基本+一創(chuàng)造”，已經(jīng)是一種相對客觀、相對合理的判斷方式，故，在“三基本+一創(chuàng)造”的框架下，應該是各分其職去分析判斷，其中“三基本”應該是用相對客觀的方式去判斷，而“一創(chuàng)造”部分可以類似于兜底條款進行處理判斷。
以本文中的案例為例，其實案件最終結論，認定“被訴侵權產(chǎn)品和涉案專利在‘進料控制總成’這一技術特征上不構成等同，這點并沒有什么爭議，但是對于具體原因闡述，筆者更傾向于在“基本相同的技術效果”上可以認定為基本相同，而在“一創(chuàng)造”這部分予以否定，因為這里“一創(chuàng)造”并非專利法第22條第3款中的創(chuàng)造性，等同原則中的“一創(chuàng)造”這部分的判斷相對的比較嚴格，甚至會與新穎性判斷中的直接置換有點類似，如本案判決中評述：被訴侵權產(chǎn)品的擋板和轉軸與涉案專利的活動三角控制塊和控制拉桿并不是簡單的互相替換。
由于等同原則是需要同時滿足“三基本+一創(chuàng)造”這四個要素，在“一創(chuàng)造”這個要素不滿足的情形下，最終的結論仍然是不構成等同，所以其實并不影響案件的最終結論。
雖然最終侵權的結論沒有改變，但是把具體原因更加客觀化更富有邏輯性去判斷，這種各司其職的判斷方式，對于地方法院或者訴訟從業(yè)者，對等同原則的尺度把握會更有指導性、統(tǒng)一性。尤其是最高人民法院和具有特殊地位的北京高院，在法律適用上筆者認為更應當要形成統(tǒng)一，當然，此案僅僅是個案也并非代表全部，筆者也是基于判決書內(nèi)容所作的事實推測，我們也期待以后會有更多案例可以借鑒學習。
(原標題：淺議等同原則中的“基本相同的技術效果”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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